刚踏出门坎,他便看到了那站在残破庭院中的两道身影——
一位依旧是那袭熟悉的玄袍,风姿卓然,仿佛与这异域的纷扰格格不入,正是陈玄。
而他身旁,则站着一位身材魁悟雄壮、气息浑厚如山岳的彪形大汉,
玄奘虽未见过此人形,但隐隐能感觉到一丝属于陈玄坐骑牛二的熟悉妖气。
“国师大人!真的是您!”
玄奘快步上前,双手合十,脸上洋溢着真挚的、他乡遇故知的喜悦,
“您……您怎么会莅临这天竺之地?贫僧……贫僧真是万万没想到!”
陈玄看着眼前这位与两年前离开长安时气质已然迥异的僧人,如今的玄奘,
虽然形貌更加清瘦憔瘁,但眉宇间那股坚韧与眼眸中那抹洞悉世情的慧光,
却远比昔日更加璀灿。
尤其是那隐隐流转、与自身意志融为一体的佛门力量,更是昭示着他已非吴下阿蒙。
陈玄微微一笑,语气轻松淡然:
“闲来无事,到此一游。主要是来踩个点,顺便,清理一些碍眼的东西。”
他话语含糊,却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。
玄奘立刻明了,国师行事,自有深意,绝非无的放矢。
他连忙侧身,躬敬地引手相请:
“国师,牛……这位壮士,快请入内奉茶!此地非讲话之所,容贫僧细细禀告此间情由。”
陈玄颔首,与化为人形的牛二一同,
随着玄奘再次步入那略显残破却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。
戒贤主持等僧众见玄奘对此人如此躬敬,虽不明其身份,但也知是了不得的大人物,
连忙奉上寺中珍藏的清茶,然后识趣地退到远处,不敢打扰。
三人落座,玄奘便将自己抵达天竺后的所见所闻,尤其是那烂陀寺的遭遇,
以及自己与阿修罗护法的战斗、对婆罗门教即是黑魔教的发现,
简明扼要地向陈玄叙述了一遍。
最后,他神色凝重地补充道:
“……贫僧诛杀那魔物,料想其背后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,恐怕不久之后,便会有更多的阿修罗魔众,甚至更强的存在前来寻衅。此寺,恐将再临大劫。”
他已然做好了与那烂陀寺共存亡,迎战万千魔众的准备。
听完玄奘的叙述,陈玄神色不变,只是端起那粗陶茶碗,
轻轻呷了一口味道有些怪异的天竺茶水,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,
抬眼看向玄奘,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:
“哦,你说那些阿修罗啊……来的路上,恰好碰见了一队,吵吵嚷嚷,不太懂事。顺手,就清理掉了。”
玄奘闻言,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,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愕。
他虽知陈玄修为深不可测,但听其语气,
解决一队至少也是精英级别的阿修罗魔众,竟如此轻松?
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陈玄身旁那位默不作声、只是咧嘴憨笑的金甲大汉牛二,
心中若有所悟。
看来,国师此行“清理”的规模,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。
而他那句“踩点”,其背后所图,也定然非同小可。
殿外的乌云似乎散去了一些,压抑的气氛因陈玄主仆的到来,悄然发生了改变。
玄奘忽然觉得,有这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在,或许,
这那烂陀寺,乃至这天竺的佛运,真的迎来了转机。
清茶微温,言语交错间,陈玄与玄奘迅速理清了彼此的目标与当下的局势。
玄奘誓要在这佛法的源起之地扫除魔障,重燃佛灯,打破那以神权为表、
魔道为里的婆罗门教对众生精神的禁锢与肉体的压迫。
而陈玄,则更侧重于根除那觊觎大唐、制造混乱的黑魔教总坛,
铲除域外邪神黑魔神的影响力,并为未来可能的大唐经略打下基础,
顺便验证他关于空间传送的构想。
目标虽有细微差别,但婆罗门教这个内核敌人,却是高度一致的。
“如此说来,国师与贫僧,竟是殊途同归了。”
玄奘双手合十,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。
在这异域魔土,能有一位来自故国、且目标一致的强大盟友,无疑是莫大的助力。
陈玄微微颔首,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一点,一道微光闪过,
一幅由法力凝聚的、相对简略却标注着几个关键点的天竺地图便浮现出来。
“从那只阿修罗的记忆中,已大致锁定了婆罗门教总坛的方位,位于天竺中部,一座名为‘卡修拉霍’的圣城地下,与一处庞大的地脉魔穴相连。”
既然目标明确,位置已知,对于陈玄而言,便无需再有任何迂回或试探。
“既然如此,便无需在此空耗时间了。”
陈玄站起身,语气果断,
“直接犁庭扫穴,一劳永逸。”
玄奘闻言,神色一肃:
“国师打算即刻动手?”
他虽已突破,但也深知那婆罗门教总坛必是龙潭虎穴,
盘踞着难以想象的强大魔物,甚至可能有黑魔神的分身或化身坐镇。
陈玄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:
“非也。魔教势大,根深蒂固,单凭你我二人,虽无惧之,但若要确保雷霆万钧,不留后患,且借此机会扬我国威,还需些人手。”
他看向玄奘:
“我需返回长安一趟。一则,将此地方位设为传送坐标,打通一条稳定的信道;二则,点齐兵马,召来我大唐的修炼精锐。届时,大军压境,不仅要踏平魔窟,更要让这天竺众生,亲眼见识一番,何为天朝之威!”
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睥睨。
玄奘瞬间明白了陈玄的目的,这已非简单的除魔,更是一场彰显国力的征伐。
他沉吟片刻,点头道:
“贫僧明白了。那贫僧便在此那烂陀寺等侯国师佳音。此地僧众饱受磨难,贫僧亦需些时日,集成力量,稳固人心,以备届时呼应国师行动。”
陈玄对此安排并无异议,但他考虑到自己离开期间,
那烂陀寺可能再次遭遇袭击,玄奘独力难支。
他目光转向一旁侍立、如同铁塔般的牛二。
“牛二。”
“老爷,您吩咐!”牛二立刻躬身。
“我回长安期间,你留在此地,护持这那烂陀寺与玄奘法师周全。若有不开眼的魔崽子前来骚扰……”
陈玄语气平淡,却带着森然寒意,
“不要留手。”